這時,一道憑空閃現(xiàn)的記憶讓阿杰回想起此刻聽到這異響的感覺曾在嬰兒時一些早被遺忘的夢里數(shù)次出現(xiàn),在那幾次令人惶惶無狀的夢中他并沒有直接聽見這聲音,而只是那聲音過后——當時在夢里依稀還能感覺到那異響在心神中殘存的余振——留下的與此時極為類似的感覺——陷于全然恍幻中茫茫然無依無靠…

        隨著那聲音持續(xù),某種不可思議的記憶慢慢解開了封印,這些之前好像從不存在的記憶開始逐漸清晰:長久以來,在從未留下記憶的無數(shù)個夢里,這比夢境更幻覺的聲響…一直都在…

        接著,更多更多記憶被不可抑制地自行開啟...那些記憶似乎只在這個聲音里才會被喚醒…而在這海潮般源源涌來的記憶中出現(xiàn)的種種看似奇異的影像卻讓阿杰只在最初有一絲驚異,接著,驚異很快消失,因為這些記憶其實早已在此、本來即是…

        在變幻彌漫的影像里,阿杰首先注意到的是眼前這具身體,它們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動物形,有些是男性,有些是女性,有些是雄性,有些是雌性,有些沒有性別,有些甚至是比科幻片里的異形更古怪的生物,而其中有些生命的影像重復了一遍又一遍,以至無數(shù)…

        起先,看著這些,阿杰只覺是浮光掠影的幻象,可隨著記憶更深處的某種東西逐漸復蘇,他漸漸對那些身影產(chǎn)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熟悉感,越來越濃烈…而緊隨熟悉感到來的,是在所有那些身影上各自附著的記憶亦漸次蘇醒。

        于是,每場身體對面的世界開始變得越來越真實、清晰…

        那個女孩乘著單人飛行器獨自到山上游玩,卻在采摘一個稀罕水果時失足滑下山坡摔死了,那世界在女孩眼里留下的最后一幅畫面,是樹頂上剛鉆出云層的太陽,在布滿血色、已然扭曲的視野里投射下的綺麗光暈;那個男人曾在機緣和命運的裹挾下成為了大將軍,卻在一次凱旋途中橫渡一條小河時落馬淹死在了并不深的水里,以為他已死透的部下們面對他遺體時那些或哀戚或無謂或漠然或荒誕的神情和那只迫不及待落到他半睜的眼睛上的蒼蠅依然歷歷在目;那個老人坐在書桌前小心翼翼拔掉毛筆頭上的斷須,外面院子里傳來孫兒們的嬉鬧聲,看著透過窗欞照進屋的光線里浮動的微塵,忽然心頭一動頹然失力癱軟下去離開了那座塵世…

        幾個片段剛從眼前掠過,更多記憶又源源而至,就連以“阿杰”的面目凝成的當下這個記憶主體也落在那些憶念里與它們漸漸交融,不再獨立…

        不,不…阿杰不由有些驚慌,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現(xiàn)前這些看似就是記憶的心念,因為這些記憶逐漸分明地顯示著那些身影全都是曾經(jīng)的…“自己”…或者說都曾被他認作“自己”…

        阿杰整個心神變得不知所措,仿佛被無端拔去了賴以成立的基點,惶惶然不知所守,空空蕩蕩中再沒有任何支撐點可讓他借力以抵御那彌漫得無處不在的迷亂和惶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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