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冬
許聽的外婆把洗好的菜端到灶臺上,隨即往鍋里倒了一點(diǎn)油?!白汤病毕春玫牟巳~倒下鍋,蓋過油水啪啪作響。老人拿著鏟子翻炒鍋底時,停頓了一秒,不經(jīng)意間問道:“你爸爸有沒有來看過你啊,娃娃?”
“哎呦,叫喚啥喔,我一句都聽不懂。算了算了?!彼灶欁試@了口氣,“哎,許峰也不是個人啊,居然一次都不來看你?!?br>
“這么大閨nV,你要是跟你爸該多好啊,這樣你媽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哎,跟你說這么多你聽不聽得懂?。空媸亲髂醢?,怎么你就是啞巴呢?”
問完也不管身后有沒有回應(yīng),她又自言自語:“哎,真是作孽??!我們孟家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我的孟丫頭竟然因?yàn)槟氵^得這么凄慘,你到底為什么不能消失呢?”
鍋鏟的力道越來越重,平底鍋SiSi壓住菜葉,滾燙的熱油澆在上面,不出幾秒就將菜葉浸透。
許聽坐在火爐旁,她聽不懂老人的話;她抬眼望向窗外時,困頓瞬間占據(jù)了神情,她疑惑地垂下頭,捏緊手中的鉛筆。畫冊上,炊煙裊裊中,一位年邁的老人站在火堆旁忙活,噼里啪啦的火星濺到墻壁上,留下黑sE印記;火苗的暖光蓋過了那盞白燈,鍋里飄散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乖巧的孩子坐在火爐旁,仰望著那道背影。畫筆剛落下,許聽又朝窗外望了望,落寞感撲面而來。耳邊盡是老人溫厚卻陌生的聲音,她一句也聽不懂。直到意識到這或許是錯覺,她才失落地再次看向窗外,那顆樹似乎又長高了些。
江頖坐在許聽身旁的矮凳上,他望著火堆愣了神,眼里的神情不明所以。
夜里,兩人吃過晚飯,老人便自顧自收起了碗筷。許聽碗里的飯還沒吃完,就被一并收走,幾秒鐘后,餐桌上只剩一雙握得發(fā)燙的筷子。她松開手,咽下嘴里沒嚼完的飯,從椅子上跳下來,把筷子送回廚房??匆娝劾餂]洗的碗筷,許聽猶豫了幾秒,環(huán)顧四周沒找到老人的蹤跡。她r0u了r0u眼睛,搬來一張板凳踩在上面,矮小的凳腳松散地晃動著。許聽挽起袖子,用力擰開水龍頭,水流噴出的瞬間淋Sh了她的衣服,細(xì)小的水漬、成團(tuán)的水珠落在身上,冰冷刺骨的水滴鉆進(jìn)衣料,她打了個哆嗦,隨即拿起櫥柜上的洗碗布,放好水后動手洗碗。冰冷的水劃過指尖,瘦小的手掌瞬間被凍得通紅,手上的油漬在水里浮起,一塊一塊飄蕩在水面,水底下的盤子漸漸變得潔白g凈。漲紅的指尖扣住盤沿,許聽利落地把碟子放在水臺上。這時,玻璃窗震了兩下,她放下盤子就跑了出去,手都忘了擦。大門緊閉著,她搬起板凳跑到y(tǒng)An臺上,踩在上面往下探,地面上,一道年邁的婦人身影正匆匆走過,目視前方,沒有抬頭。許聽的視線跟著那道身影飄向遠(yuǎn)方,片刻后跳下板凳,跑回臥室鉆進(jìn)床底,拿出一塊小紙板。Sh透的衣袖掃過床底的灰塵,她爬出來時手上沾滿灰土,隨意抹了抹衣角就追了出去。拉開大門時,一陣寒冷刺骨的寒風(fēng)襲來,打在身上,Sh潤的袖口灌入冷風(fēng),雙手依舊殘留著洗碗水的冰涼。許聽把紙板夾在門縫里,快步跑下樓。漆黑的樓道里,她熟知每一步的位置,跨過臺階跳到月光下。路過yAn臺時,她停了停,x1了x1鼻子,眼睛始終盯著前方,不看天上的星星,也不看身旁的樹枝,手掌間的冰涼出賣了她的窘迫。
沒一會兒,許聽就追上了老人。冰冷的寒風(fēng)刮過她的臉頰,捆得扎實(shí)的頭發(fā)散落下來,影子落在身后,隱藏在黑暗中。圓圓的眼睛里滿是擔(dān)憂,嘴角抿得緊緊的,g裂的嘴皮扯得生疼,她難受地眨了眨眼,往手心哈了口熱氣。
江頖跟在許聽身旁,眼里滿是憂sE,緊握的拳頭從剛才就沒松開過。他抬眼望向四周,漆黑的夜里月光越來越微弱,冬日的寒氣給天空蒙了一層厚厚的霧靄,街上的人影看不清腳下的樹葉,“啪啪”地踩著葉子往前走。江頖看了看老人的身影,佝僂的身軀走得飛快,怎么看都透著怪異。他心煩地皺了皺眉,伸手想去牽許聽的手掌,即便穿過了她的皮膚,也依舊緊緊貼著,不曾放手。
老人沒察覺到身后的人影,雙手?jǐn)n在袖中,腳步越來越快,臉上滿是焦急與不安,嘴里不停地嘟囔:“哎呦,這什么破天氣吶!怎么才十二月初就這么冷,真是凍Si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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