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朝玉起得晚。昨天做了一個心臟外科手術,十幾個小時,今天不用上班。起床以後,進浴室淋了個涼水澡。出來在梳粧臺前坐下來打扮自己,畫了眉毛和眼影,穿上喜Ai的玫瑰sE無袖緊身襯衫,以及咖啡sE八分緊身K。八點半鐘,到餐廳和爺爺NN一起喝咖啡牛N,吃面包。時鐘的長擺從容不迫地“滴——答——滴——答——”誰也沒想到它擺的是倒計時。NN養(yǎng)的鸚鵡在窗臺上說了一句吉利話:“胃口開,福氣來!”喜得朝玉跑過去給它喂了一塊面包,說:“又學新句子啦?真bAng!”
爺爺NN吃完早餐,移坐到沙發(fā)上休息。朝玉走到鋼琴前,坐下來彈奏貝多芬的D大調鋼琴奏鳴曲《田園》。
突然就聽到樓下亂聲。樓梯急響,哥哥朝能沖上來說:“紅衛(wèi)兵來抄家了!”說完掉頭下樓。
琴聲戛然而止。朝玉蹦起到窗口探看,只見大門洞開,黑灰灰戴紅袖章的青少年人野豬群般拱進來,已站滿院子,有的踏上花壇,隨手用木bAng擊打石榴和菊花。底樓租住的譚先楚被撲倒在地。朝玉回頭,看到NN帕金森患者一般兩手亂抖。爺爺竭力要站起來,卻像是被孫悟空施了定身法,動不了。朝玉趕忙跑過去攙起爺爺,叫保姆幫助NN,把兩個老人弄進他們房間外的小起坐間,說:“爺,N,你們不要怕,我下去擋住他們!”順手把那只鸚鵡也提進去。
“一定要擋,擋?。 碧埔闳拾l(fā)抖著說,“玉娃呀,我害怕極了!你,你看我這會兒牙齒都打,打架了不是?”
朝玉走出去下樓梯。嫂子楊蘭一抱一拉的帶兩個孩子正從二樓上來,要到三樓爺爺NN那里避一避。似乎紅衛(wèi)兵是洪水,三樓淹不到。朝玉說:“好,好!上去跟曾爺爺NN!”讓過他們,往二樓下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這一身穿扮不合適。然而要換來不及了,已經(jīng)到達二樓梯口。正碰到紅衛(wèi)兵在二樓掃蕩,并要向三樓挺進。朝玉就在梯口伸手擋住他們,說:“上邊是老人孩子,別嚇著他們,請止步!”
“喲!一個奇妝異服的妖JiNg!”豬八戒的妹妹洪國年大驚小怪地說,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只珍稀動物。她那寬落落皺巴巴的舊軍服與唐朝玉俏麗緊身的淑nV服形成鮮明對照,散亂失梳的革命頭發(fā)與唐朝玉吹熨的懷舊發(fā)型形成鮮明對照,齒h唇黑的模樣與唐朝玉的唇紅齒白形成鮮明對照。這反差引起她復雜的感覺和莫名的慍怒。她兩手叉腰,玩弄似的上下打量唐朝玉,轉身對著她的戰(zhàn)友們,摻進去一腔鼻音,伸手說:“請止步,不要嚇著老人孩子!”同學們大笑。
國年回轉身來,暫態(tài)一變臉,上去抓起唐朝玉那條lU0露到肩膀的xuebai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撫m0了兩下。撫m0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感覺,舌尖滲出了甜甜的津Ye。
“你看這資產(chǎn)階級小姐的手,與我們勞動人民的手就是不一樣!”國年說。突然將那條玉臂拉向嘴邊,“我要把你這手剁下來!”張開兩排hh的前沖牙,就要咬下。驚得朝玉猛地掙脫,返身往樓上跑。
朝玉回三樓,急急穿過走廊和客廳,進入起坐間,關上門。似乎這是最後的堡壘,可以守一守。里邊兩位老人、兩個孩子,還有嫂子楊蘭,都睜著驚惶無助的眼睛,像一窩前後洞口都被獵人堵住了的兔子,瑟縮發(fā)抖。朝玉剛cHa好門閂,就聽到腳步聲和碎裂聲劈哩啪啦亂響。她通過門玻璃往外觀察。紅衛(wèi)兵們涌進走廊、餐廳和客廳,起初好像是在參觀,好奇地東看西看。光潔的地板,寬大的沙發(fā),墻面的裝飾和掛畫,JiNg致的矮柜、花架和各種藝術品擺設,創(chuàng)造出了紅衛(wèi)兵們陌生的氣氛。很快明白這是資產(chǎn)階級和封建主義的氣氛,幾個帶木槍的紅衛(wèi)兵就舉起武器來,戳擊掛畫和玻璃相框,以及藝術品。接著上來的是吳瑞金,手里拿著那把剛才砸開大門鎖的鐵錘。一進玄關,就對著那面大穿衣鏡來那麼一下。第二錘是擊在那立地大花瓶上。然後是觀世音立像。盡管隔著門,朝玉聽那鐵錘聲就像是聽到原子彈爆炸,在她心理上很有震撼的效果。兩位老人也感覺到天崩地裂一般。唐毅仁兩手擋頭,似乎真的會有石頭淩空落下。兩個老人相扶攜瑟瑟縮縮站了起來,叫上孫媳帶兩個孩子一起,退進臥室。
紅衛(wèi)兵在客廳一角發(fā)現(xiàn)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nV人,神情落寞的坐在那里。問她是什麼人,答道:“我是保姆,給這家做飯的。”
革命小將們憤慨起來了:“到現(xiàn)在還在剝削勞動人民!”“連吃飯都要別人侍候?太可惡了!”“真是無惡不作的x1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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