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不了,只好向岸邊劃游。那人也回歸岸上。白慕紅回到教師宿舍,取了碗去教工食堂吃最後的晚餐。吃好洗了碗,坐在那里發(fā)呆:這兩只用了多年的碗,就這樣不能再用了麼?悲從中來,淚水蓄滿眼眶。她計算著:生命只剩下五個鐘頭了。她的設(shè)計是,零點鐘聲響起的時候,從行政大樓的三層樓梯視窗躍下,對著水泥地,讓年輕處子的熱血在這座大學(xué)的中軸線上灑下一個悲壯的感嘆號!

        回宿舍坐了一會兒,決定出去走走,最後看一眼這座美麗的校園。然而校園的美麗反增她的悲傷。是的,世界很美麗,同時也很丑陋;世界很可Ai,同時也很恐怖?,F(xiàn)在,美麗和可Ai都與她無關(guān)了,只剩下丑陋和恐怖與她相伴。一想到自己只剩下四個鐘頭了,腳下發(fā)軟,只好回。坐床上,拿鏡子照面孔。紅潤中透著蒼白,鮮nEnG中帶著憔悴,活力中帶著SisE。那是一朵美麗的牡丹花,卻被寒流朔風(fēng)刮得瑟縮發(fā)抖,面臨著絕望的冬天。那是羅浮g0ng的名畫《蒙娜麗紗二世》,卻已經(jīng)被架在掃四舊的柴堆上,很快就將化為灰燼。

        忽然格外悲傷起來:這麼好看的面孔居然還沒被哪一個男人親過嘛!

        白慕紅雖然身材勻稱面容嬌美,但由於熱Ai真理追求革命,臉上不由自主地就帶上一GU刻板氣,令人望而卻步;由於要符合革命社會時尚,頭發(fā)衣著也Ga0得風(fēng)塵仆仆,像個鄉(xiāng)村nV郵遞員;因而那些吊兒郎當(dāng)?shù)那嗄甓紝λ炊h之。而她能夠看得上眼的男X恰恰在這個不求上進的行列之中。那些與她同樣先進的同志倒不乏追求她的,她卻看不上眼!所以,這個二十八歲的成sHUnV人還從來沒嘗過Ai情的滋味。

        十點半,只剩最後一個半鐘頭了。忽然想應(yīng)當(dāng)?shù)浇萄惺胰ヒ幌?,告別工作的地方,告別坐了四年的辦公桌,再檢查一下cH0U屜看有沒有遺漏處理的東西。她走出宿舍,向化學(xué)系大樓走去。深夜的校道靜悄悄,只有寥落的路燈。兩邊是高大的梧桐樹,好像是默默對她夾道悲送。

        夜的清涼空氣使她的腦子有所清醒,感受到了生命的快樂?;钪嵌帱N好呀!光是x1一口夜的清涼空氣都是這麼舒服!這歡欣和留戀使她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下落。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似乎有點往回想。

        如果前邊繼續(xù)是梧桐樹和清涼的夜sE,說不定真的會動搖她自殺的決心。然而已經(jīng)到了大字報區(qū)。這是最近興建起來的獨特的風(fēng)景線,路的兩邊搭了蘆席墻專門給人貼大字報,不再“內(nèi)外有別”了。這在白慕紅看去簡直就是兩座大山,居高臨下壓著她,山上有許多野獸向她張牙舞爪。事實上這道風(fēng)景線的確有某種魔法,使每一個從中走過的人都暈暈的。白慕紅剛剛有點清醒的頭腦一下子又暈了。

        她似夢如幻的走進化學(xué)系大樓。到了教研室門口,掏出鑰匙開門,進去。進了門就無力往前走了,後背將門一撞關(guān)上,倚靠在門板上喘氣,接著就沿門板下滑,癱在地上哭泣。

        借著城市夜空衍sHEj1N來的微光,她爬到了自己的桌前,撐著坐到椅子上。窗外是無邊的夜和無聲的人間。忽然渴望人間世給自己一點點溫情,拉住她一把,別讓她繼續(xù)往行政大樓那個可怕的視窗走!可是,窗外那個世界整個兒就是一張冷冰冰的面孔。

        坐了一會兒,立起來走到墻邊去開燈,又回來坐下??词直?,只剩下三十分鐘了。必須走了,她向來做事是有計劃的,時間觀念是很強的。立起來,眼光又掃了一眼桌面。忽然發(fā)覺檔籃中間似乎有什麼東西,便伸手翻了一下。原來是,最上面的一本書底下壓著一封信,給她的!大約是哪位細心的同事,穩(wěn)妥適度,壓在一本書的底下又不忘露出信角,以提示她。

        信封的右下,紅sE正T字印著市婦nV聯(lián)合會,藍黑墨水手寫董妮寄。她感到奇怪,就開讀。目光一觸到那瀟灑的字T,就仿佛嗅到一GU男X氣味。“白慕紅姐姐,白老師!”讀了第一行,猶如有人往她的人中紮了一下,半糊涂狀態(tài)中醒了過來!

        她讀下去:“風(fēng)起云涌,得瞻尊記。閨中才氣,感撼深矣!然節(jié)氣違常,多聞輕生者。或有短視,亦憂吾師?!卑?,是這麼回事,擔(dān)心我自殺!是呀,你擔(dān)心對了呀,我這就要走了不是?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