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夜里十點。墨潤秋躺在床上正準備睡覺,忽然聽到廣播喇叭喊:“二司的戰(zhàn)友們緊急集合,到汽車庫候命!”他不明白這些人又要做什麼。雖然是郭方雨的幕後參謀,但許多事情他并不知道,也不想多參與。郭方雨問他,他就說些意見;不問,他也不摻和。所以此時聽了廣播,也跟沒聽一樣,一會兒就進入夢鄉(xiāng)了。
倒是那些小卒子,本來也已經躺下準備睡覺了,卻一聽廣播就骨碌爬起來,穿好衣服冒著寒風到汽車庫。其實你不去也沒有人說你呀,并沒有嚴密的組織結構或花名冊點名,也沒有發(fā)點夜宵費什麼的,卻一個個都很自覺,寧可舍棄暖和的被窩去吃西北風!
很快裝滿三大卡車的人,迎著剌骨的寒風向市區(qū)開去。這一回的行動是要封掉《h鶴日報》。
《h鶴日報》是黨的報紙。全國哪家報紙不是黨的報紙?都是!它們所刊登的也都是步調一致的,絕對正確的東西,決無嫌隙可尋。然而居然說封就要封了!理由是:某天在頭版像的背面,也就是第二版的版面上,有關於某地生豬產量大增長的報導,所附的肥頭大耳的新聞相片,居然就是相對于頭版像的地方!也就是說,你從正面看是,從另一面看卻是豬八戒的同宗!這不是惡意攻擊麼?老編輯們沒想到,小將們看報紙不是一版一版地看,而是正反面同時看的!
老編輯們也沒想到,正是他們這些長期做輿論宣傳工作的,培養(yǎng)出了這些鉆牛角尖的怪物。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化大革命中受到沖擊的教育工作者、文藝工作者、宣傳工作者,正是受到他們自己制造出來的生物的攻擊!
h鶴日報社大樓已經被思想紅衛(wèi)兵占領,各層視窗都cHa著他們的旗幟。底樓的門窗全都封Si釘牢,只留一個側門供他們自己進出。在這個側門的臺階上立著一排排的封報者的人墻,嚴陣以待。鴻蒙大學三卡車人馬下車後從這個側門進去,上樓,到空房間地板上休息。
墨潤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食堂已經買不到早飯,他乾脆省了。過了一會兒,去吃中飯。吃完中飯,無聊地坐了一會兒,向逵進來說:“聽說封了h鶴日報了。走,咱們去看看!”於是二人乘了89路進城。到了報社大樓前面,人山人海。有市民看熱鬧的,有打探消息的,有二司搭臺演說的,有三司反演說的,亂哄哄。
向逵很快就不知去向。墨潤秋看了一會兒,想要進入大樓,守門者中卻沒有一個認識他的。那都是別校的人,鴻蒙的還沒輪值。他站了一會兒,想聽聽市民的議論。市民都是革命環(huán)境培養(yǎng)出來的良民,只懂得“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等幾條道理,議論不出什麼。他感到無聊,想,還是回去吧。忽然聽到身邊一個聲音招呼:“嗨!”一看,竟是林博源!
“你也來看熱鬧了?還是準備捍衛(wèi)黨的輿論陣地?”墨潤秋驚喜地說。自從上一次到她家去過以後,墨潤秋感到喜歡這位美麗而智慧的nV同學了。她那穿裙子浴後生輝的清新形象,那潔凈溫馨的閨房,留給了他無限遐思。那天要是林母晚回來一步,會發(fā)生怎樣的情況呢?他有時想。
林博源的欣喜也是顯而易見的。她說:“什麼捍衛(wèi)!我們不談政治!到我家去坐坐好不好?我爸想著你呢,想再和你聊聊。他說你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簇擁的人群中突然有兩束目光電閃石火般向他們打過來。一束從墨潤秋的左前方,是張慶余的;一束從林博源的右前方,是紀延玉的!四個人三個點,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每條邊的長度大約有二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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