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勳是城建局副總工程師,工程測量方面的專家。1957年那一關擦邊而過,是個漏網(wǎng)右派。雖然沒有真正遭殃,卻把他嚇壞了。從那以後就蔫蔫的,背也駝了。文革開始,“批判資產(chǎn)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的時候,局里的革命左派後來組成了保守派組織“紅旗兵團”的那些人將他弄到大禮堂去,拿來一臺經(jīng)緯儀和一臺水準儀,叫他將儀器取出來架穩(wěn),整平,對中??纯茨氵@個“測量學術權威”完成這個基本C作需要多長時間。一個人在旁邊拿碼表計算著。哪知老先生久不弄,這些動作全生疏了。加以群眾圍著,緊張得汗流浹背,老半天還沒弄好,大出洋相。圍觀者一陣陣哄笑。上來一個測量工人,將他推開,三下五除二就把兩臺儀器整好,雙手一舉像運動員打了個好球那樣。拿碼表者大聲地報出成績:1分29秒!當場開了批判會,說他劉季勳是個“大草包”,“假專家”,戴紙帽局內(nèi)游行了一番。幸虧平時沉默寡言,很注意自己的“世界觀改造”,找不出任何政治錯誤,權威而不反動,所以羞辱一番也就算了。接著文化大革命矛頭轉(zhuǎn)向“黨內(nèi)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劉季勳就消停了,謹慎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外邊風起云涌,讓他們互相打去吧,他希望與己無關。

        吃完晚飯,正在沙發(fā)上剔牙呢,就有人敲門。而且來的非等閑之輩,是工總頭領朱志文!劉季勳緊張起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會又是將矛頭調(diào)過來對準“資產(chǎn)階級反動學術權威”吧?

        “劉總您好!”朱志文說。準確一點應當叫劉副總的,世人習慣拍馬P,一般總是將副字去掉。

        果然這稱呼使劉季勳放下一半心:不像是來揪斗他的!況且還“您好”!他就高興起來,說:“坐,請坐,請上坐!”吩咐夫人:“茶,上茶,上好茶!”

        劉夫人剛才沏好了一壺茶,而且是好茶,原準備招待自己的。現(xiàn)在正好,立即端上來。劉季勳讓著客,同時自己端一杯喝。

        朱志文開門見山地說:“劉總,我來是想請您幫忙做一件救人的事。您知道,百萬紅基窮兇極惡,殺人如麻?,F(xiàn)在他們將鴻蒙大學二司樓圍得鐵桶一般。一旦攻陷,必定血流成河。所以想請您老人家出力相幫。”

        劉季勳喝著第一口茶,聽此,慌作一團,杯子差點打翻。趕忙將滾燙的一口咽下去,說:“啊,啊,我不聽你們兩派斗爭的事!”

        “這是救人的事!”李志文說。聽都不聽,老頭子真可惡!他盡力壓抑自己的火氣?!熬热艘幻?,勝造七級浮屠。您信佛嗎?”

        “我信佛,也通道。佛教導我們遠離人世是非。道家老祖提倡清靜無為?!?br>
        “我想,您無論如何得幫我們這個忙!”朱志文果斷地說,“是這樣的:有一個g了一半的地下防空工程不是?我查了圖紙的,設計上原是要在紫爐山下邊開掘一個地下網(wǎng)路的,g一半停了。但施工已經(jīng)到達紫爐山下,廢在那里。我們想在廢棄的網(wǎng)路中,挖一個洞通進二司防守陣地去,給他們送補給物資,有傷病員也可抬出來。最後假如守不住了,還可以從這個地洞撤退,免得像有的學校那樣跳樓。但是我們無法找準位置,二司樓離這條地道有多遠,在哪個方位,該往哪個方向挖洞。所以我們想請您老人家出山,幫忙找準方位,指導施工。您是工程測量方面的權威,只有您才能解決這個難題。”

        “我不是權威。我是個大草包,假專家。大禮堂那次出洋相你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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